去产能不能走“前脚踩油门、后脚踩刹车”的老路

两年来，由于国内水泥行业效益好转和产能置换政策出台，一些地方和企业又有了新增产能项目的投资冲动，导致“僵尸产能”死灰复燃，批小建大、重复置换等手法走俏江湖，对弄虚作假、欺下瞒上的举报不绝于耳，对取消异地置换政策、严格置换标准的呼声异常强烈。据不完全统计，2018年以来，全国已公示水泥熟料产能置换项目29个，其中跨省置换项目有14个，主要由长期停产的“僵尸产能”置换的项目有20个左右。产能置换政策的执行乱象和产能增长隐患的加剧现象，引起了社会各界人士的高度关注。为此，记者以水泥行业去产能为主题，采访了南方水泥有限公司总裁肖家祥，一起畅谈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面临的严峻挑战和水泥行业去产能面对的艰巨任务。

轿车自北向南穿过全长8722米的卢浦大桥，抵达上海世博馆路的中国建材大厦，不过10余分钟路程。中国建材大厦的东面，是气势恢宏的中华艺术宫，艺术宫的北面则是世博庆典广场；大厦南面不远，矗立的是中国华能的高楼；西面远眺，上海意大利中心映入眼帘；北面是世博公园，再放眼远望就是逶迤划过数个S型江湾、而后潇洒北去的黄浦江了。在浦东这个高楼林立、寸土寸金、世界知名企业卧虎藏龙的所在，像中国建材大厦这样周边充满多元文化、中国情调、开放气派和包容胸怀的地界，实在是不可多得。

水泥产业已经处在稳定与衰退的节点上

南方水泥落户在中国建材大厦。今年记者第一次到上海拜访南方水泥有限公司总裁肖家祥是在三四月间，海上风来、潮涌东方的浦东，花柳争妍，飞鸣斗巧，绿叶相合，风过飘香，清芬可挹。以后的几次造访，虽然时序不同，节气变换，但能深刻感受到的是在这个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在前行中这块故土的每一寸土地上，时刻都发生着感人心扉的故事，上演着令人咋舌的奇迹。

显然，南方水泥也是众多故事、许多奇迹中的一部分。每一次，当肖家祥迈着他那坚毅、刚劲、豪迈的步子走进会客室，以一种鉴往知来、沉雄直率的语调陈述他对于中国水泥发展的认识与理想时，你都能深刻地体会到：职业和责任，已经成了他和他同时代企业家们的肌肉记忆。此时此际，分辨不出的是他们的精神构成，有多少来自天赋的秉性，还是来自人工的雕琢、实践的匡正。

“推动水泥行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贯彻落实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促进建材工业稳增长调结构增效益的指导意见》，必须抓住去产能这个‘牛鼻子’，这是稳增长调结构增效益的基础、条件和保障。”肖家祥开门见山、毫不隐晦自己的观点，同时他不由地感叹，“国内产业发展的思想观念、发展思路和规划体系大多是基于增长范式的，这也确实符合过去的发展趋势。这种增长范式的路径依赖使得中国制造到处渗透着浮躁的气息，导致不断出现‘前脚踩油门、后脚踩刹车’的‘背反’现象。如果我们今天还不能摈弃这种思维方式、行为模式，对于水泥行业去产能有害无益。”

他的烦恼，其来有自。近两年来，由于国内水泥行业效益好转和产能置换政策出台，一些地方和企业又有了新增产能项目的投资冲动，导致无效产能死灰复燃，批小建大、重复置换等手法走俏江湖，对弄虚作假、欺下瞒上的举报不绝于耳。据不完全统计，2018年以来，全国已公示水泥熟料产能置换项目29个，其中跨省置换项目有14个，主要由长期停产的“僵尸产能”置换的项目有20个左右。

勃兴于上世纪60年代有关产业生命周期理论的研究表明，产业生命周期分形成、扩张、稳定和衰退4个阶段。国际上，大多数国家均把产能利用率作为衡量产能过剩的指标。按照国际公认的标准，产能利用率达到80%才算达到合理水平，利用率在75%~80%为轻度产能过剩，利用率在70%~75%为中度产能过剩，利用率低于70%则属于严重产能过剩。肖家祥表示，“以此作为观照，2018年，国内水泥行业平均产能利用率约为70.7%，多数省份处在中度产能过剩和严重产能过剩状态，随着水泥行业进入需求平台期，水泥产业实际已经处在稳定与衰退的关键节点上。今后水泥行业能否保持当前良好的势头，关键看能否真正做到中国建材所提倡的‘四个坚持’，即坚持错峰生产、坚持限制新增、坚持淘汰落后、坚持行业自律，其中最关键的是要通过限制新增和淘汰落后去产能。”

南方水泥对待去产能态度严肃、行动积极有效

近年来，以肖家祥为首的南方水泥管理团队，按照中国建材的统一部署，宵衣旰食、励精图治，在市场的瓜瓞绵绵，利益的盘根错节、纠缠不清中，审慎绸缪、调和鼎鼐，不计冗繁、不嫌琐碎，在不断的市场竞合中实现了行业和谐、企业自新。

肖家祥告诉记者，南方水泥始终以“两个坚持”开展去产能并不懈努力。一是以坚持市场化的方式自主淘汰落后去产能。南方水泥率先自主淘汰了上海、浙江、江西和湖南区域离城区较近、规模相对较小的28条新型干法熟料生产线，年产能达1745万吨。此外，又主动联合海螺、红狮等企业，通过大小窑对接方式，关停16条低效熟料生产线，年产能达1185万吨。累计减少熟料产能2930万吨/年。二是坚持减量优化方式淘汰落后去产能。按照“减量化、绿色化、智能化、高端化”的优化升级发展原则，南方水泥持续推进减量置换和优化升级。最近，南方水泥在建及筹建的5个熟料生产线项目，两个在环太湖区域的长兴和宜兴，实际产能置换比例分别为2.33：1和1.67：1，减少熟料产能465万吨/年；两个在杭州的富阳和建德，实际置换比例分别为1.7：1和2：1，减少熟料产能264万吨/年；一个位于浙西赣东北区域的玉山，置换比例为1.25：1，减少产能62万吨/年。累计减少熟料产能2.55万吨/天、791万吨/年。所有置换新建的熟料生产线均采用第二代新型干法技术，实现绿色化、智能化、高端化。所有置换新建的熟料项目均严格按照工业和信息化部《水泥产能置换办法》实行省内减量置换，实际置换比例远高于国家规定。南方水泥通过整合优化、大小窑对接和减量置换，在长三角地区累计减少熟料产能3721万吨/年，使长三角地区熟料产能利用率从2008年的63%提高到2018年的78%，有效缓解了区域产能严重过剩矛盾。

“在去产能过程中，南方水泥的态度是严肃的，行动是积极有效的。”肖家祥一番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有没有批小建大、虚假置换、重复置换，已经成为行业的假议题、真问题

“敏于识变、善于应变、敢于求变”是这个时代企业家们身上的共同印记。肖家祥也不例外，他不断在大会小会上呼吁，坚决贯彻落实工业和信息化部及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关于严肃产能置换严禁水泥平板玻璃行业新增产能的通知》的精神，特别是对跨省产能置换的项目，公示前应由建设地省级主管部门委托全国性的行业组织或中介机构召开听证会。坚决依法依规从严审核项目产能置换方案，防止弄虚作假，防止用“僵尸产能”置换，消除新增产能隐患。

对此，肖家祥和他的同事们有着自己的深入思考和对策意见。他提出，深入推动去产能工作必须坚决落实减量置换、遏制新增产能。首先要严格减量置换，大企业带头做到真实合规的减量置换，建立公开透明、相互监督的有效机制，确保减量置换政策落实，确保通过减量置换实现去产能。其次要完善置换政策，提高产能严重过剩省份的置换比例，过剩多少就减量置换多少；置换产能应为合规在产产能，停产1年以上的产能不能用作置换指标；在置换方案没有修改之前，通过听证会、协会及媒体的共同监督把关，从严核定置换条件和置换比例；坚决遏制跨省置换，现在全国除西藏外，水泥产能已经呈现全局性、整体性、结构性过剩，跨省置换必然导致过剩产能的转嫁和祸害。再次，自觉抵制和严肃查处批小建大、虚假置换、重复置换等违规行为，由政府主导、协会组织企业代表参与，对国务院《关于促进建材工业稳增长调结构增效益的指导意见》发布以来的所有新建生产线进行一次全面核查，对批小建大、重复置换、违规置换进行集中查处。“有没有批小建大、虚假置换、重复置换，已经成为行业的假议题，成为有效推动去产能工作的真问题，尽快完善去产能政策于情不亏、于理切合、于法有据。”肖家祥毫不讳言。

此外，肖家祥提议，要多措并举、有效淘汰落后。通过推动提升行业标准、逐步停止32.5强度等级水泥生产、开展区域企业内部大小窑对接和熟料置换等措施，关停落后的熟料生产线和水泥粉磨站；持续推进落实冬季、春节和高温、雨季错峰生产，努力改善供求关系，稳定市场供给；加快技术升级，将新型二代干法水泥技术成果用于产能减量置换项目和各类技改项目，推动水泥工业走集约化、绿色化、智能化发展道路。“让水泥工业成为环境友好与社会和谐的产业，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坚定目标。”肖家祥如是说。

尽管去产能工作还面临着诸多困难和挑战，但肖家祥神色坚定，“我们必须充分发挥行业协会的组织协调作用和大企业引领作用，坚决落实中央的决策部署，坚持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坚决遏制各种形式的新增产能，坚决落实减量置换政策，坚决淘汰落后去产能，坚定地推进错峰生产和行业自律，坚定地推进技术升级和绿色转型，就一定能实现水泥行业高质量发展。”金石之声，振聋发聩。

“变革从来是在异常困难而非异常优越的环境中降生的。挑战越大，刺激越强。”处在这样一个时代，既为肖家祥们担忧，也为他们庆幸。